水無月

為什麼我寫出來的東西會這麼甜呢?

算了，反正是聖誕節嘛。而且也是生日賀文呢。

祝大家聖誕節快樂，祝維克多生日快樂！

勇利在宴會上發呆。

    他依然穿著那件舊西裝，打著同樣的領帶，用髮膠梳著同樣的髮型。一切都和一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樣。他幾乎以為時間並未流逝。

    但確實有什麼變了。好比說，行李箱中那件還沒有穿過的西裝。

    出門前，維克多向勇利抗議過，揚言把他身上這件西裝連領帶一起燒掉。不知為何，這段回想在此時是那麼的鮮明。

    勇利覺得他像在作夢。銀牌、維克多和......維克多。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正在漂浮著，漂浮在一團包括喜悅、榮耀和不確定感的朦朧中。

    他想著維克多在批評他服飾時用的手勢。

    他想著維克多在賽後說的話。

    大獎賽後，他們同意繼續彼此的關係。對於自己的決心如此容易地被推翻，勇利在茫然地同時，悄悄地鬆了口氣。

    他發現並不像自己想得那麼堅定，他根本沒有準備好。他還沒有準備好讓那雙綠色的眼睛離開自己。勇利有點臉紅，儘管他剛剛只象徵性地啜了口香檳。

    這是個很熱鬧的宴會，而勇利已經站在牆邊很久了。他看了看四周，想去找批集聊天。

    "勇－－利!"

    維克多從後方撲了上來，勾住他的脖子，另一手拿著香檳，鼻尖因為酒意而泛紅。他大聲地叫喊:"勇利，再喝一杯吧!"

    "請恕我拒絕。"勇利立刻鐵青著臉推拒，"維克多你又不是不知道......"

    "有什麼關係啊。”

    "真無聊啊。”

    突然間，所有選手都圍了上來，發出不滿的噓聲。

    "為了今天，我可是偷偷進行了特訓喔，勇利。”

    "克里斯!!"

    "欸，我好想看的說－－"

    "批集!"

    "勇利!勇利!"連不相熟但見識過'盛況'的人都開始起鬨了，笑著舉起手中的香檳。

     勇利摀著臉，無聲地慘叫。啊啊啊，真不想回憶那些羞恥的畫面啊，感覺臉上著火了。拜託放過我吧。

    維克多大笑出聲。在喧嚷中特別明亮的笑聲。勇利微微側過頭，透過指縫看著他的教練。長長的瀏海遮掩了那俊美的臉龐，勇利只能看見微張的脣──他的教練正肆無忌憚地大笑著。

    勇利想起自己的收藏品。當初在收集時，他可沒想過本尊是這樣的人啊。喜歡鬧他，很隨性，會這樣盡情地笑，肌膚是帶點涼的溫度。

     這時，手機響了。西服褲的口袋在震動。

    「啊，抱歉。」勇利背過身，掏出手機。維克多也湊過來看。

    是真利姐和美奈子發來的訊息。內容是:「如果勇利還沒喝醉的話，幫我們多拍幾張照片吧。要尤里奧/克里斯的!乾脆來張大合照吧！」附上愛心和笑臉。

   「 啊。」

    勇利回頭看維克多。後者收回手，也打開手機:「美奈子說，想要勇利喝醉的相片。」

    在維克多抬起眼的同時，勇利舉高手向眾人吶喊:”各位──來合照吧!”

    “啊，我來吧。”岡本記者笑嘻嘻地拿著相機走來。

    “啥，為什麼我也要啊!”尤里一臉不爽地被米拉推過來。奧塔別克也被順便拎來了。

    “好了啦好了啦。”

     “一點都不好!”尤里氣得比出中指，但倒是乖乖站好了。

    一片鬧哄哄中，認識的、不認識的人都走過來，互相招呼著。

    批集硬把勇利拉到第一排坐下，開心地說:”沒想到，我可以和勇利一起在大獎賽的宴會上合照呢!”

     勇利笑了。去年的他，甚至沒想過還能繼續滑冰，更別提拿到銀牌了……啊，不過倒在無意識中提出很不得了的邀請啊。雖然很丟臉，不過，或許該好好感謝那時候盡情丟臉的自己吧。勇利這麼想著。

    勇利正想要回話，批集卻猛然抬起手，打斷了他。

     “我啊，還想和勇利一起參加很多很多比賽。” 

    批集沉默一會，然後認真地說道。”明年，我還會參加的。所以，勇利不可以在決賽前輸喔！”

    勇利瞪大眼睛，看著批集。後者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容。忽然間，勇利有種想哭的衝動。

    “來，大家，準備好了嗎?”岡本在前方大喊著。

    勇利急忙抬起頭來。會場的燈光太耀眼了，他感到昏眩，迷惑地望著上方。規律的菱狀格紋重複再重複，他的視線不知不覺地延著紋路來回。喧嚷、酒氣、香味……一切都在蒸騰，化為煙霧，籠罩他。他彷彿在做夢。勇利覺得他在作夢。那過去的一年變得像夢一樣，變形了，變輕了，慢慢地升起，散開……

     “看前面喔，勇利。”

    那一瞬，他回到了地面。維克多單膝跪在他身後，手壓在他的肩膀上。金戒指在燈光下閃耀。維克多沒有看他，只是注視著鏡頭，說:”笑一個。”

   “……嗯。”勇利感受到了維克多的溫度和重量。多麼真實，不容質疑。

    因此，勇利抬起下巴，對著鏡頭，露出微笑。

    “好了嗎?來，一，二……”

    “cheese──”

     白光一晃，熄滅了。

     “用我的手機拍一張，拜託了!”維克多立刻向前傾身，手伸得老長。

     “痛…….維克多你別壓我啊!”

     “啊，狡猾，我也要!”批集急忙也把手機推出去。

    “你們用網路分享不就好了嗎…….”尤里忍不住吐槽。

    “喔，差點忘了。”

     勇利看了看四周，準備站起來。”對了，尤里，你讓我拍……”

     “等一下──等等等等等等!”JJ猛然發出宏亮的叫聲，頓時所有人都嚇得望向他。他一臉不可致信地比出暫停的手勢。”什麼啊這無聊的照片?照相不就是那個嗎?擺些特別的姿勢啊!”

    “啥?”尤里的表情像剛踩到屎一樣。

    JJ信心十足地挺起胸膛，擺出他的招牌姿勢:”來吧，大家一起!it’s ──JJ style!”

    閃光燈沒亮。眾人已經散開，零零落落地分布在會場上。JJ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
    “啊咧?”

    勇利也已經抓著尤里和克里斯拍照去了。

    最後，勇利謹記上回的教訓，對香檳一滴也沒多碰。但維克多就不是了。他們不得不在維克多上演脫衣秀前走出會場。

    十二月的夜晚很冷，吐出的氣息都成為了白煙。他們靠在牆邊，等著計程車。路燈的白光落在他們腳前，街上汽車依然川流不熄，但商店的櫥窗已一一暗下。

    天上能看見稀疏的星。夜空泛著奇異的墨藍色，稀薄的雲被風扯動，掠過銀色的新月。

    維克多似乎清醒了些。”好冷!”他說，耳朵泛起紅。”勇利，手給我。”

     “咦?”

     “快點啊。”維克多不由分說，將勇利的手從口袋裡撈出來。

    “啊，好溫暖，不愧是小豬。”

    “好冰冰冰──”勇利齜牙裂嘴地哀號。

    維克多笑得很開心，把勇利的手放進自己口袋。”好像暖暖包。”

    勇利無奈地看向遠方，任人擺佈。

    明天，他們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。總覺得時間好快，才剛抵達就又要走了。勇利去過很多國家，對這裡卻特別地留戀。也許是因為，這是維克多帶著他走過的地方吧。

    “勇利，你今晚在想什麼呢？”

    勇利呆呆地回頭，看見維克多逼近的眼眸。他想了想，然後，眼神飄了開來:”呃，我在想那袋堅果現在到了哪裡…….”

    維克多挑起眉:”欺騙教練要受罰的喔，勇──利!”

    和醉鬼講道理是沒用的，勇利已經背靠著牆無路可退了。他低下頭，看著石板地面、維克多的皮鞋，還有那條似乎很暖和的圍巾。他投降了，吐出白霧。

    “我只是想，現在的事就像夢一樣啊。”

    “夢?”

   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，汽車喇叭聲響徹了整條街。但維克多依然沒有移動的意思。

    “不，不只現在，應該說從維克多出現那時，夢就開始了。雖然有很多討厭啊甚至不美好的事，還和維克多吵架過，但怎麼說呢，我覺得這是個很棒的夢。”勇利說得很慢，皺著眉頭思考著，努力想精確地表達。”這個夢能夠再持續一段時間，真是太好了──我這樣想。”

    維克多沒有說話。勇利直直盯著圍巾許久，終於忍不住向上看。

    水珠滑落。

    維克多的睫毛是濕潤的。

    “為…….為什麼啊!”勇利嚇得貼上牆。

     “誰叫勇利之前說了那種話。既然不想結束，就給我更多地表現出來啊！”維克多眨了眨眼，一顆顆水珠落了出來。

    勇利慌張地掏口袋，將手帕遞給維克多。

    維克多接過來，按住眼睛，頭向後仰，像要讓淚水倒回去似地。”啊──啊，怎麼辦啊勇利，我現在覺得超──幸福的。”維克多大聲地說。

    勇利忍不住笑了。”那應該是好事吧。”

    “是啊。”維克多深深吸了口氣，肩膀放鬆下來。手帕拿開時，維克多臉上已經沒有眼淚，只剩眼圈仍泛著紅。他看著勇利，靜靜地笑。

    “雖然和任何夢一樣會有結束的一天，但我們的相遇是真實的哦。勇利的手上不正帶著證據嗎?”

    維克多用右手托起勇利的手，兩人的戒指貼在一起。

   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。

    勇利看著戒指，想了想，笑出聲來:”所以，這是我們的玻璃鞋嗎?”

     “沒錯，即使敲了十二下鐘聲也不會消失的玻璃鞋。”

    在人聲喧嘩中，維克多低下頭，垂下眼簾，無比虔敬地吻了勇利的戒指。

    勇利的臉龐微微地紅了。

    “維克多，你根本沒醉吧？”他停頓一下，帶著指責的語氣說道。

    “誰知道呢？”

   維克多抬起頭，劉海遮住了左邊的眼睛。他將食指貼在唇上──那個勇利最熟悉的姿勢。

   “為了以示公平，就算勇利一杯酒也沒喝，我也會把勇利當成醉了哦。”維克多的聲音中帶著惡作劇的笑意，那綠色的眼珠卻顯得那麼溫柔。

    車流漸漸稀少，商店熄了燈火，全世界彷彿只剩下這盞路燈，還有他和維克多。

    是為了賭一口氣？還是為了什麼其他的原因?

    不過，一切都不重要了。當勇利踮起腳尖，按壓維克多的後腦勺，吻上他的唇時，勇利什麼也沒有想。